浅谈信札收藏

在电话等现代通信工具普及之前，书信是人与人之间传递信息、交流思想与情感的重要工具，而且不分国界，全球通用。

中国人写信的历史悠远绵长。据说，最早的文字书信存在于甲骨，最早的家书是云梦睡虎地秦简中两个秦国士卒留下的两片木牍。《文心雕龙》的《书记》篇中说：“汉来笔札，辞气纷纭”，司马迁的《报任安书》、东方朔的《谒公孙弘书》、杨恽的《报孙会宗书》、扬雄的《答刘歆书》“志气槃桓，各含殊采”，而且“杼轴乎尺素，抑扬乎寸心”。这点“寸心”，赋予了尺牍传递信息的功能之外更辽远深沉的境界。

曾巩楷书《局事帖》

孙丹妍在《古代名人手札越来越多进入人们的日常视野》一文中说：“魏晋时代越名教而任自然，自由的灵光随处泼洒，人们在书信往还中不独谈学议政，更能述胸怀、叙离情、参玄幽、记远游……喜怒哀乐，无情不可以宣之于尺素，风花雪月，无景不可以展布于笔端，至此，书信终于不再是单纯的应用文体，成了具有独立地位、特殊风格的文学样式。”

我国留下来的最早的纸本法书墨宝，几乎都是书信，像距今1700多年的西晋陆机的《平复帖》，就是陆机写给友人的一封信。王羲之著名的《十七帖》，也是他写给友人的诸多书信。如是看来，对书信的收藏，伴随着书信的产生就开始了，甚至出现了很多专门的书信收藏家，历朝历代都有。

宋代欧阳修在《集古录》中说：“余尝喜揽魏晋以来笔墨遗迹，而想前人之高致也。所谓法帖者，其事率皆吊哀、候病，叙暌离、通讯问，施于家人朋友之间，不过数行而已。盖其初非用意，而逸笔余兴，淋漓挥洒，或妍或丑，百态横生。披卷发函，烂然在目，使人骤见惊绝，徐而视之，其意态愈无穷尽。故使后世得之，以为奇玩，而想见其人也。”多么生动有趣！

信札具有历史与艺术的双重价值。从艺术的角度讲，信札更见书者的性情。文人墨客妙笔生花，秦篆汉隶，颜柳苏黄，于小小纸笺中表露无遗。所谓“逸笔余兴，淋漓挥洒，或妍或丑，百态横生”。其率意天然、高贵典雅的审美趣味，暗合了中国艺术“从心所欲不逾矩”的最高境界，比那些刻意布置、正襟危坐的书法作品更自由、更别致、更有艺术价值。于历史言，它仿佛海洋里的一滴水，虽然海洋由水滴组成，但每一滴水都是对海洋的补充与佐证。其实，很多人喜爱信札，一个更重要的原因，就是信札具有的独特的史料学术价值。有人说，收藏信札就是收藏历史。这话大致是不错的。无论是说家事、谈国事，或者是学问上的探讨，信札的内容都是当时社会历史信息的原始史料，许多名人书信还与重要历史事件相关，因而具有较高的文献研究价值。

启功信札

此外，信札还是承载思想与感情的载体。“函绵邈于尺素，吐滂沛乎寸心”。正如孙丹妍所说：“出于此手，观于彼眼，是很私密的东西，折射一地之境，一时之事，一人之情，未必面面俱到，却足够真实”。因为信札是朋友间的交流，看法和见解较少顾忌，往往能透露出写信人内心的真实感受和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，为研究历史名人提供了生动的细节。

再者，历史上很多名人不是书法家，书法作品罕见，流传下来的墨迹只有信札或是题跋，比如著名的《局事帖》，据专家考证，就是宋代散文家曾巩传世的唯一墨迹。所以，这也是信札的有趣之处，可以填补空白，有发现的价值。

从收藏的角度看，信札是最具有文化内涵的收藏品种之一，因而，相对于作品而言，其作假难度也相对较高。没有娴熟的书写能力和文化底蕴是很难模仿的。另外，信札的价格也比较低，容易收集并形成专题。尽管有的信札在拍场上表现惊人，十几万几十万上百万、甚至几百万的都有，但这毕竟还是少数，很多信札相对于作品而言，价格还是非常低的，只要用心收求，以较少的代价换取较多的效益，还是有可能的。有专家指出，随着人们书写工具和书写方式的改换，毛笔书信已极为少见，在一个时期过后，纸上书信有濒临“灭迹”的危险，名人尺牍更显珍贵。如此说来，信札来源的稀缺，必会把信札的价值推上一个更高的地位，有眼光的藏友是不应该错过的。

笔者是爱信札而胜于书法作品的。但我对信札的追求，除了上面谈到的几点之外，更喜欢笺纸漂亮的信札。纸有色而墨有香，这样的搭配才够雅致。对于信札笺纸的讲究，是中国书信最普遍、最显著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特点，古代文人的文化素养、审美情趣以及诗意生活都在一张小而华贵的笺纸上得到风雅体现。每当夜深人静时，于书斋中捧一纸彩笺，细细品读，真有物我两忘、神交古人之趣。特别是笺纸漂亮、书法精美的信札，若能配一个小木框，将其悬于壁间一角，这样装饰家居，其雅韵绕梁之美，画龙点睛之妙，是局外人无缘体会的清福。

齐白石信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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